上初一的她對母親怒吼:“小孩的心事多著呢,你真正了解過嗎?”
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發布的《中國國民心理健康發展報告(2021~2022)》顯示,青少年抑郁障礙識別率為12%,社交焦慮障礙識別率為73.8%。小學升初中階段,學生的重度抑郁檢出率從3.3%躍升至8.2%,輕度抑郁檢出率從9.8%躍升至16.5%,增長率均為小學四年級到高三之間的峰值。此后,初中生每年的抑郁檢出率持續上升。而在初中升高中階段,輕度抑郁的檢出率達到了26.8%,是從小學四年級到高三的峰值。
青少年心理安全論壇日前公布的《關于青少年心理焦慮、抑郁的問卷調查報告》顯示,在影響青少年焦慮(抑郁)的各種因素中,選擇"升學壓力"的學生占比為54.66%。
課業壓力驟增讓孩子們不適應
“小孩能有什么心事?”“小孩的心事多著呢!你真正了解過嗎?!”這是上初一的女兒頭一次對自己怒吼,來自安徽的李紅(化名)被嚇了一跳。李紅那時才發現,女兒情緒不穩定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。回想升入初一的這幾個月,女兒的話明顯變少。幾個月前,還在上小學的女兒活潑開朗,但近期總是皺著眉頭,控制不住地流淚,并且“睡眠淺了,半夜起來的次數多了”。前段時間,老師曾打電話給李紅說她女兒總是“在課堂上睡覺”。
李紅帶女兒到精神科就診,女兒最終被確診為抑郁癥。李紅認為,升學階段的不適應是女兒發病的主要誘因。
華東師范大學教育學系副教授楊光富介紹,“不管是小升初還是初中升高中,課業壓力驟增讓許多孩子出現不同程度的不適應,厭學、睡眠不佳、焦慮……嚴
重者已經出現抑郁癥狀。升學階段的青少年容易產生心理問題,在業界已經是一個共識”。
周圓(化名)的兒子今年13歲,剛上初中。周圓說,孩子升入初中后因為諸多不適應,出現肢體功能障礙,每日嗜睡、沉迷網絡、情緒異常,最終不得不休學。周圓近日帶著兒子從內蒙古鄂爾多斯來到北京大學第六醫院(中國頂 級精神專科醫院),想掛一位著 名專家的號。
周圓說他已接受了孩子"無法走學習高考這條路"的事實,目前的愿望就是控制住孩子的病情。“只要我的孩子能正常長大,有一份能照顧自己的工作,我就心滿意足了。剩下的我已不再奢望。”
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兒童精神科主任醫師何凡表示,孩子抑郁的高發期與青春期有重疊,而開學壓力和升學壓力都是誘因之一。“每年寒暑假開學后,科室里來就診的孩子就會增加。”
中國麻 醉藥品協會精神衛生分會發布的《2023年度中國精神心理健康》藍皮書顯示,中國青少年抑郁癥的檢出率比四年前幾乎翻了一倍。
“每名初中生都像一臺精 密的儀器”
在北京某中學教師梁璐(化名)眼中,越來越多本該青春洋溢、活蹦亂跳的初一學生變得毫無朝氣,“感覺他們一天嘆的氣比我都多”。
北京郊區某中學班主任黃偉(化名)說,“從小學到初中只隔了一個暑假,
他們卻已經從‘快樂學習’一下闖入了‘應試教育’”。在黃偉所在的寄宿學校,學生們通常早上6點起床跑早操;7點10分左右吃完早飯開始早自習;8點上一節課;中午12點20分放學;之后學生們陸續去吃午飯,等回宿舍午休時已是下午1點;休息不到1小時,下午2點前開始上課;晚上6點20分開始晚自習,共3節,一直到晚上9點10分放學;等到學生們回到宿舍,還要在“學校的倡導下”繼續學習,直到熄燈。
按照時間表,一名13歲左右的初一學生每天從早上6點到晚上11點都在進行高強度的學習生活。“感覺每名初中生都像一臺精 密的儀器,晝夜不停地運轉。有時候連老師都熬不住了。”黃偉說。
梁璐認為,海 量的考試對于升學階段的孩子來說也是一項巨大的壓力。雖然這些考試不讓排名,但“每周看一次分數的壓力”還是壓垮了很多學生。
北京的初一學生家長林雪(化名)認為,“整個社會的焦慮轉化成了對學歷的崇拜,這種壓力傳遞到了中高考指揮棒上,中高考的指揮棒又將壓力傳到了學校,最后傳到了學生和家長身上”。
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教授劉俊升指出,青少年的抑郁癥狀更不容易被發現。青少年出現抑郁時,往往伴隨著食欲不振,在應該生長的年紀,體重長時間沒有變化。而當青少年出現易怒、焦慮等情況時,往往會被家長視為青春期叛逆,這也會錯失醫療干預的時間。